腐壞

特莉休·萊奧

“We are such stuff as dreams are made on, and our little life is rounded with a sleep.”
—The Tempest，Act 4, Scene 1


我害怕看到那種生活—

煦煦暖日。
花瓣落下。
丈夫妻子與孩子。

美麗的樣貌。
美滿的日子。
穩定、富足、旅行、回憶。

那提醒了我—
只是蛆蟲。

在潮濕而污穢的淤泥裡，
翻滾，
掙扎。

用破碎的身體，
仰望那些會飛的東西。

努力一點，
再努力一點，
用每一寸滲血的意識，
爬。

可是，
陽光很溫暖，卻從不為泥沼停留。
花開得很好，卻從不為腐爛回頭。

我看著他們，
在亮澄澄的夕陽下微笑，
在夾著鹹味的風裡奔跑。

有時想伸手抓住，
哪怕只是一個虛影。
有時又想，
沉入更深的泥沼，
乾脆死去。

但我沒有，
我停在這裡，
半活著，半腐爛著。

不夠黑，
也不夠亮。
不夠壞，
也不夠好。

只是一個，
尚未腐壞者。

在夢中呼吸，
枯萎在陰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