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樹梨花壓海棠》觀後評論

塞格琳·布瓦

「只望她一眼，萬般柔情便湧上心頭。」——《一樹梨花壓海棠》

電影從Humbert教授的陳述中展開，又從他的陳述中結束，在他的表述裡，這是一個凄美而絕望的愛情故事。Humbert愛她，願意為她付出一切，為了她的一封信，就毫不猶豫地趕往她家，為了她，殺了強迫過她的人，哪怕她臃腫，蒼白，懷著別人的孩子，他還是願意和她再次一起生活。「當時，我耳邊響起的是一片兒童的歡聲笑語，令我心灰意冷的，不是身邊沒有洛麗塔，而是那歡聲笑語中沒有她。」

磁性而略帶蒼老的男聲裡分明張揚著難以名狀的慾望與蒼涼。「洛麗塔，我生命之光，我慾念之火。我的罪惡，我的靈魂。洛麗塔。舌尖向上，分三步，從上顎往下輕輕落在牙齒上。洛、麗、塔。」

從一開始，我就明白，這註定不會是個皆大歡喜的結局。當然，也幾乎沒有人會懷疑。

就像媒體文化格外盛行至今的輿論，已經將所謂的「同性戀」、「忘年戀」、「黃昏戀」等一切排除異性戀以外的無論是一廂情願還是兩情相悅的感情，以一種異樣的眼光，冰冷的手法，將他們排除在值得人們以自然眼光看待的愛情之外。

無論在哪個國家，又或是哪個年代。這樣的愛情，都飽受爭議，都得苟且偷生，魂不守舍。在飽嘗慾望之果邊一頭扎進現實的漩渦中，萬劫不復。

很遺憾，又現實的骨感。

這一切痛苦的承擔者，顯然是兩個人。誰也不能說，那位身形窈窕，滿臉挑逗卻早早喪母成婚失去青春的女孩沒有經歷過痛苦和悲傷。對Lolita而言，她是小女孩，向來受到媽媽的壓制。而這個從天而降的教授，被媽媽愛慕，凌駕於媽媽之上，卻迷戀著自己。這種權力顛覆的甜美味道，是一個機靈且好奇心正旺的小孩不可能抵抗的。

她深深的知道這個男人喜歡他，於是她利用這點喜愛，放縱情慾，獲得依靠，但這個男人在生活上極盡控制她，不教她學校應該教的東西，控制她的社交和外出，甚至每週是給她一美元，她開始想逃離。

而一個女孩去模仿女人不代表她真的做好了成為女人的準備。我不認為這兩個人的關係是對等的。出發的視角很容易對男主角移情，理解他，最後為Lolita的幻滅難過。然而，何嘗不也是利用成年人的優勢掌控未成年少女的生活，滿足自己的幻想，也不在乎她本人的真正想法，就像在豢養。

就在這個拉扯交錯間，煽情卻也痛苦的無從定奪對錯。是的，愛是真的，但是掌控和幻想，那也是真的。他可以選擇隨時扇她一巴掌，也可以選擇用蜜糖換回她一笑。

「失眠，是什麼感覺？」

「你暫時還沒有感受到過。」

他們之間的代溝，早就這樣無形地產生了。

Humbert與那位神秘而富貴的劇作家不同的點是，他痴情、沉穩甚至有點老實，他為了初戀的意外離世，而從此將愛情視為禁區，他也並不足夠理智，一次又一次地經受Lolita的年輕而天真挑逗後，他那顆沉寂了冰封了悠久的心終於重新點燃，一發不可收拾。在他深情凝視著Lolita的時候，他眼神總是異常的清澈，仿佛純潔的少年，永遠不會嫌自己的愛溢得過漫，自己的慾望盛放地太過燦爛。

他把一切都給了她。金錢，熱血，慾望，乃至生命。

他把一切都給了她，可惜年輕而不諳世事的Lolita她竟以兀自狡猾地深悉了他的所有軟肋，天知道這個深情的中年男人遇到如此天真狡猾的少女會發生什麼樣的化學反應。

英國文豪及頹廢主義代表人物王爾德：「人類最難抵制的，就是誘惑。」難道不是嗎，除了誘惑，還有何物能讓人陷入溫柔鄉，萬劫不復？

人到中年，感情卻依舊純凈得像一杯白開水，在陽光明媚的下午，看到草地上趴著一個渾身濕透的少女天真爛漫的晃動著雙腿，如此，便有了後來那句話，不禁有些許哽咽：

「我望著她，望了又望。一生一世，全心全意，我最愛的就是她，可以肯定，就像自己必死一樣肯定……她可以褪色，可以枯萎，怎樣都可以。但我只望她一眼，萬般柔情，便湧上心頭......」

即使，他開始提心弔膽，他開始察覺女孩的背叛，開始想要重新審視眼前這個滿臉無邪的少女，開始懷疑女孩的所作所為是否能夠信任，甚至開始因為沒日沒夜女孩的無理取鬧而在那張滿臉膠原蛋白的臉上狠狠地留下一個深紅的印子。他，還是立刻將這些負面的情感收回了。

當他在無人的雨夜穿梭來回幾條小巷終於在咖啡廳找到女孩後，他的一切不安，無邊惶恐與痛苦，都在看到女孩的笑靨後釋然了。

還求什麼呢，什麼都不求了。

於是，他還是把命給了她。

以一個很「男人」的方式。

當得知劇作家和女孩在那個夏天發生的一切時，他分明感覺到心中某一處，被狠狠地刺痛了。他總要找一個方式，來了結自己的生命。

於是，他像一頭憤怒到極點的野獸對那位最終奪走女孩慾望與滿足的劇作家，連開數槍，場景電影極盡其可能地體現出血腥，慘淡。

他的萬般柔情亦是一刀扎進少女的心臟，他的後半生，就這樣毫無徵兆的為少女嘔心瀝血滴盡。

一滴，兩滴，靜的可以讓人在寂寥的深夜裡打無數個寒戰，卻也戰慄到足夠讓他在深夜裡驚醒，渾渾噩噩的拉開門，聽到警笛長鳴，紅光閃爍，身著制服神情嚴肅的警探滿臉鄙夷。

他愛她，哪曾想過後果。

最後一幕，我想到《終極追殺令》裡的Leon，同樣的悲壯，同樣的向死而奔，同樣的發生在大叔與蘿莉之間，也是同樣的痛徹心扉。殺手註定必死無疑，在這一天到來之前，他必須找到什麼東西，把自己的生命放在祭壇上，才能完整的完成他自己。

Humbert何嘗不是呢，在看到Lolita的第一眼，他便已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他注定栽在她身上。但是，人的一生能愛多少次呢？能真正愛一個人多少回呢？最終，也只得一個獄中血栓病逝，一個難產而死的潦草結尾，Lolita的倩影永遠停留在十七歲。

每天，哪怕我們不承認或看不見，都有類似於這樣的事在誕生，類似於這樣的愛戀在滋長，甚至類似於這樣的關係在慢慢走向黯淡、消亡。可是，我們永遠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我們所瞭解到的，只是這個世界想展示給我們的，而並不是我們所想看到的，所能同理的。

不是每一場愛，都值得被世俗稱為禁忌之戀，但是每一段禁忌之戀，都有它會觸動某些人的地方，在午夜夢回處，在大雨滂沱的小巷，泣不成聲，沉醉萬心。

茱麗葉·米歇爾

當時看這部作品時其實覺得這部電影挺壓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