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價值重估，以《法國知識分子的終結》淺談歐洲近代思想史

索菲·萊昂納爾

在一個時代的思想轉變中，天主教衰退後，知識分子逐漸成為道德與道義的守護者。浪漫主義、烏托邦主義、進步主義等思想深入民心。然而，當知識分子將哲學理念融入充滿衝突與慾望的政治領域時，保持理性與獨立性變得極為困難。從18世紀起，知識分子追求思想深度和普遍性的理想，但到了20世紀中葉，這種普遍性已經在現實中逐漸消失。

朱特曾分析20世紀這一動盪不安的時代，知識分子面臨的主要衝突：如何對共產主義的承諾及其背叛作出回應；面對斯大林領導下的蘇聯、共產主義的東歐新局面，以及法國內部的虛偽，如何堅守激進理念。

法國知識分子在我們眼中，往往充滿個性、獨立和令人欽佩。從左拉在德雷福斯事件中的激烈抗議，到被譽為「20世紀良心」的薩特，福柯宣稱人的主體性已死，以及布爾迪厄對自由資本主義的批判，他們都被視為知識分子的典範。即使在「薩特的世紀」中，雷蒙阿隆、卡繆、馬爾羅等人的地位也顯得十分謹慎，以免打破某種認知和信念上的平衡。

以色列作家施羅默.桑德視這為曾經偉大但已衰落的群體。作為西方現代化的動力和批判力量，他們的使命似乎已告終結。施羅默.桑德直言不諱地指出，從左拉到維勒貝克的「媒體知識分子」，法國知識分子群體正逐漸退化。在資訊碎片化、知識淺薄化和崇尚娛樂的當代，知識分子與權力者成為共謀者，利用文藝創作積累的聲望進行各種媒體演講，願意成為權力的辯護者甚至代言人。

如沙特、波娃、傅柯、卡繆，還包括政治思潮上有影響但在當代社會較少被提及的人物，如考茨基、索雷爾、拉法格、馬哈伊斯基，以及奧本海默、阿桑奇、斯諾登等「特殊知識分子」，和孚雷、辛克萊、拉加代爾等「散裝知識分子」。當這些人物的觀點與時代背景交織在一起時，理解和建立對這群體的觀察角度及作者觀點變得複雜。

關於「終結」的概念，在現代社會被廣泛使用。弗朗西斯.福山在《歷史的終結與最後的人》中提出，「自由民主制」是人類政治文明的終極形態，並認為西方文明已達到巔峰。這種觀念與美國的價值觀念融合，導致了教條主義和思想僵化。福山後來對自己的觀點進行了批判，撰寫了《國家建構》、《政治秩序的起源》和《美國的衰落》。

就像《法國知識分子的終結》一書中所述，「終結」的概念與整個人類社會的變動密切相關。在法國和歐洲，這種變動體現在文化和政治生活的巨變中。從國家主義到民族主義，從法西斯主義到社會主義，再到資本主義和共產主義，這些思想在歐洲輪番出現。在哲學領域，從存在主義到後現代主義，不斷的思想更新和變革。20世紀見證了歐洲的衰落，法國作為歐洲思想的重心，更加關注在變動環境中的群體生存和價值重估。

關於「現代概念」，「知識分子」這一概念在19世紀末才成為常用詞。從德雷福斯事件開始，「知識分子」成為了一種意識形態的象徵，與「知識界」或「學識淵博的人」有所不同。在20世紀，這個概念被重構。同樣地，「藝術」這一詞也經歷了類似的轉變。在十八世紀以前，畫家被視為「畫工」。隨著資產階級的興起，畫家開始追求純粹的繪畫藝術，從而使繪畫提升為藝術領域。

教授桑德對當代的某些趨勢深感哀傷。他指出，當「媒介知識份子」成為主流時，顯示了人文主義的退化和學術商業化的普及。桑德引述，「十八世紀的沙龍，孕育了自由、民主與政治自由的思想，這些地方並不頒發學位或文憑」。他提到，隨著福利國家的形成和「工人時代」的終結，加之全球化和去殖民化的浪潮，知識份子的角色已大大弱化。

溫鐵軍教授曾引起爭議地說，真正的知識份子階層並不存在，而今天的知識份子更像是一種職業。他強調，知識份子並非一個獨立階級，它們不應該擁有特殊的物質或經濟利益，也不應該有階級利益。但他們可以參與社會各階層，每個階層都可能有其代表的知識份子。回溯到十八世紀，當時不滿現狀、對政府改革失望的民眾，在哲學家和作家的尖銳批評中尋求慰藉，逐漸將這些思想家視為社會的良心，把改革的希望寄託於他們。這一現象讓文人和哲學家無意中建立起自己的聲望，在革命中實現了他們倡導的政治和社會理念。

到了二十世紀，知識份子的服務對象和階級聯盟不斷變化，他們的團體也在分化，但從未成為主流。那些被公認為「社會良心」的代表人物逐漸失去了其重要性，他們在很大程度上被邊緣化或異化。

在托克維爾的《論美國的民主》中，他問了一個問題：為什麼美國人不偏好普遍的觀念？

這既是一個問題，也是一個答案。大敘事的沒落和單一文化流派的退場，顯示了一個事實：在過去幾十年，特別是在法國，一些新興思想被歸納為「後現代主義」。這一思潮的核心或可用福柯的話來概括：即用差異哲學取代追求真理與一致性的哲學。用近期的術語來說，它被稱為「原子化社會」，在這樣的社會中，重要的聯結機制——中間組織——不斷解體或消失，導致社會整體上的「碎片化」和其社會功能的喪失。

因此，所謂的「終結」不僅僅是法國知識分子的命運。

奧托·德拉布雷

第一篇歷史主題就跟法國有關，真用心

薇薇安·米歇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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