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斜陽》

奧托·德拉布雷

在《斜陽》這座精神的廢墟之上，斜陽正投下它的餘暉。這裡，有人深深地沉沒，有人選擇遠行，有人選擇了遺忘。那些飛離地面的人，他們或許已經釋然，而那些記得一切的人，感到的卻是沉重的負擔。芳草依舊，斷腸的情緒仍然存在。自然的美麗足以讓人流淚，又何必再多一份斜陽的哀愁呢？

吳興華在詩中說：「在這冷的世上凋亡的不僅是花。」 我猜，生命和熱情也在其中——對於理想或感情，我常覺得所有感情的減少都源自誤解。有時這些誤解是先天的，有時則是逐漸形成的。

讀太宰治的《斜陽》，我想到了卡夫卡的話：「凡是活著的時候不能對付生活的人，都需要有一隻手擋開籠罩在他命運上的絕望，用另一隻手記錄下他在廢墟中的見聞，因為他所見所聞比別人更多，且不盡相同。畢竟，他生時已死，是真正的幸存者。」《斜陽》的故事就是一片廢墟：沒落的貴族、預告死亡的蛇、困頓的生活、絕望的愛情、戒不掉的癮，人生怎麼會支離破碎成這樣。

《傲慢與偏見》中伊麗莎白的父親說，生活就是你談論鄰居的八卦，然後鄰居談論你的。這種觀點與奧斯汀相比更加刻薄，她的作品常被視為甜點心，因為她的才華使她的作品顯得更加寬厚。與此相比，廢墟並不總是一片破碎的斷壁殘垣，在斜陽中，有時它只是一地落葉，或是一朵乾枯的花。通過它們，你可以感受到一種消亡之感。

有些樹愛惜自己的葉子，秋風吹過便輕輕搖落一兩片，而有些樹則大把地落葉，彷彿這些葉子與它們無關。看到落葉覆蓋泥土，我感到欣慰，覺得它們已準備好化作春泥。但看到落在馬路上的葉子，我會感到嘆息，它們死後還要繼續奔向適合它們腐朽的地方。

然而，我也最終發現了自己的偏見。歲月瞬息，終點和方向又算什麼？那些葉子本是土中之物，只不過暫時借得一襲筋脈，見證這世間的暮雲飛度，秋光老盡。我錯在我的嘆息。為什麼我會覺得它們就該永遠停留在枝條上，不疲倦，不悲憫，不消退呢？

西蒙・波娃在《獨白》中借一位女兒之口說：「你錯在不該相信愛情能夠永恆。」 我們錯在不該相信有永恆吧。更何況我們自己成長老去的過程，就是成為一個寒蟬的過程，逐漸沉默。

卡利俄佩·馬蒂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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